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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欲流

    垢满青苔的巨石手在密不透气的水底划开波纹,只见它食指和无名指收弯向掌心,拇指与食指朝上挺立,季凌纾分明没有感觉到任何神雾的流动,石掌掌心中的方寸之地却风涌潮动,如生万丈之虹。

    季凌纾紧盯着那流潮中心,在水膜的覆盖下,有让人难以理解的变化被展开在眼前。

    他看见那水不再是斩不断的水,而是在石像手中旋转着炸开成一粒粒闪耀着玦光的漩涡,那些漩涡诡异地迸转着,眨眼间就失去了颜色,再一眨眼又失去了形状,最后竟然脱离了一切能够用言语形容出来的特点——水不再是水,是风,是日光,是虫鱼鸟兽。

    於菟忽而笑了一声:

    “感到熟悉吗?你用过这力量的,是你自己亲手粉碎了那条泥龙。”

    “……”

    季凌纾紧紧蹙着眉,当时在天沼山的湖底命悬一线,若不杀了那泥龙他和江御就会沦为那妖怪腹中的尸骸,那也是他第一次被拉入湖底见到这兽型石像,混乱和无措之中,他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摧毁了那只妖怪。

    但却记得泥龙死去之前和此刻石像掌心中的水很像。

    不是被捏碎兽丹,也并非被开膛破肚,而是从外部,从被季凌纾触碰到的表皮开始溶解融化,像那漩涡一样,水不再是水,鳞片不再是鳞片,血肉也不再是血肉。

    皮肉乃至灵魂,所有的一切在这诡异的力量面前都会失去特性,被一视同仁地解构消融。

    於菟的强调撒发着一种懒散的得意:

    “神雾也好,你师尊的剑也罢,杀的都是徒有其表的形,而你的力量则能深入到质,扭曲掉一切赖以存在的秩和律,”

    它突然贴近到季凌纾跟前,庞然的石头眼白将季凌纾的视线占满,

    “来,接着啊。”

    那捧着漩涡的石手似乎也开始受到这力量的影响,开始颤抖着石崩瓦解,眨眼间就只剩下三根手指。

    季凌纾却没有伸手去接,他警觉道:

    “你想连我一起除掉……你是被我师尊?还是被明宵星君封印在这里的?你这真正的……怪力乱神。”

    那力量分明是一柄双刃的剑,只要靠近,不分敌我,全都会被置于混沌。

    上次摧毁那泥龙只用了眨眼的功夫,所以季凌纾并未来得及受到太大反噬,这次的茧妖比泥龙要难缠许多…季凌纾悄无声息地考量着,这力量他必须要用,否则江御就会被茧丝拦腰斩断,可这乱力会不会波及到江御,他自己又能不能全身而退……

    “有什么好犹豫的,”

    於菟看出他的迟疑,嗤笑道,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身上当真流着野兽的血吗?别是被江御训成家养的狗了吧——!”

    “狗么,”

    季凌纾冷嗤一声,

    “你若害我或是我师尊,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咬成碎片。”

    “瞧你现在这畏首畏尾的样子,也配向我放狠话?”於菟轻蔑不已,“它的反噬是什么,你不也亲身感受过么?”

    季凌纾闻言骤然怔住。

    反噬,扭曲灵魂,混沌失序……就像他这些天易怒的情绪和难以遏制的杀意,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戾气,还有如影随形的幻觉,都是使用这怪力的代价?

    “你们奉为圣神的那小子守着天道,而天道最害怕的就是乱道和失序,季凌纾,挡在你面前的可是天神……你敢不敢和他比一比,看看是他先疯,还是你先疯啊?”

    於菟一步步地诱惑着他,像寄居在人心深处的毒蛊,抛出了最诱人的条件,

    “或者我说,只有我能让你和江御并肩而立呢?”

    你也不想因为无能再一次被你师尊扔掉吧?

    最后的声音到底是来自於菟还是来自自己的心魔,季凌纾已经无暇分清,随着现实中茧阵的不断坍缩,他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

    直到有不属于他的血染红了他的指缝。

    “啧。”

    江御闷哼一声,茧丝阵不仅会收缩聚拢,还会有新的丝矢毫无征兆地横空出现,若不是有怡宵塔的那杯茶,让他及时察觉到危险偏开了头,此刻溅血的就是他的脑袋,而不是仅仅只被被划伤脖子了。

    等不及季凌纾了,他必须马上起剑……

    江御刚要夺剑,季凌纾眼里忽然回闪过光彩来,他用蛮力压下了江御的双手:

    “闭上眼等我。”

    “你干了什么……?”

    江御话音未落,目光已经被季凌纾的外衫挡住,他整个人被蒙在了破破烂烂的衣裳底下,因为突然离开了年少者的怀抱而感到了丝丝凉意侵袭而上。

    透过沾着血迹为了护他而留下的破口,江御只看见季凌纾徒手撕烂了那围困住他们、锋利如刃的茧丝。

    茧阵察觉到了危险,迅疾抽离出江御周身的薄丝,聚拢成一道穿风破云的白刃全力朝季凌纾侵袭而去。

    星云撼动,清风八极。

    江御没能看清季凌纾做了些什么,满眼皆是飞雪般被震碎的茧屑。

    等到茧屑落满旷野,像覆上了一夜梨花时,季凌纾已经抓着一把破烂的白丝,有些蹒跚地朝江御走来。

    江御注意到,一起回神到他眼底的,还有一派漫无边际的暴戾。

    他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好像是他守了百年的棋局,突然被人趁虚而入落下一字,彻底勘破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