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木长青(女B男A)》 突然的婚姻 天气预报说,接连下了一整周的雨,会在不久之后转停。 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甚至可以说是老天福至心灵,对即将举办宴会的主角奉上昭告天下的祝福。 孔长青的视线通过似被诸多蜗牛爬过以至于显得水渍淋漓的巨大玻璃窗,模糊地识别出了躺在雨中草坪上的人面容。 大约半小时前,她任凭雨水降落拍打在她的脸,手,腿与四肢。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她的发在上次见面的时候长度及腰,黑如漆墨,如今真正的成为了一道在流动的暗河。 “她总是这样无拘无束,我有时候很羡慕她。” 孔长青听见方桌对面的人出声,语气里带着与话里同等意义的艳羡,除此之外还掺杂了对自己无法像对方那般所谓自由的叹怜。 自由?有时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一无所有。但他仍然只是保持沉默。 孔长青把目光从对面楼下的草坪收回到眼下,坐在对面的女人此刻也在看着他。没有了在人前必要的装模作样,真实状态的她显出一种在Omega中少见的强烈主体性美丽。 拥有不被他人可控的自我意识的Omega,对于大多数家庭都是个麻烦。当原本温顺的羔羊开始反抗,会让太多人失去既得或已得的利益。 这种事件在最近几年频繁出现——而在不久之后也将会再次重演。 || 直到此刻站在门前,木雀歌才有一种从半空真正落地的实感。与此同时,她注视着孔长青作为另一位主角正从刚驶进院子停下的那辆车上下来。 她对车没有什么兴趣自然也对款式品牌一窍不通。但是谁对她讲过,孔长青常开的车是经典黑款西装暴徒,价位远可以买一辆更有排面的豪车。 奢华的低调,流畅低矮的车身简单勾勒出善于蛰伏的猎食者周身线条。 他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连手里提着的西服下摆似乎都能始终维持着体面的风度,即使在这般境况下。 现在想来,他大概早就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并且乐此不疲地陪她出演同时导演一出好戏。 此刻的剧情就是续集,而木雀歌对于自己的上场始终不明就里。 她目视着他走到面前之后,自己被完全笼罩进了由他而形成的一片阴影之中。 好高。她其实不止一次在迫不得已的仰望中内心里如此感叹。 自有关于第二性别分化记录以来,太多案例证明Alpha生来就具备了比常人在任何方面都更加优良的基因,从诞生的那刻起就已经降落在了无人的终点线,睁眼在分水岭的另一边。 而如今,他很坦然地从展开手心里方盒,从里拿出那枚安静睡着的戒指。纯白蓬松的鹅绒里,被银色指环锁住钻石是钴蓝的,如同海水凝固了一滴。 木雀歌注视着那颗透亮冶丽的宝石,通过那仿佛会流动飘摇的纯净之蓝,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一种花卉——蓝色鸢尾。 蓝鸢,这是她来蓝家后的新名字。 或许这枚戒指的灵感来源就是来蓝色鸢尾花,因为木雀歌看见那固定托举着宝石的框架呈现一种与之类似的形态。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只知晓蓝鸢,而木雀歌早已被人遗忘在那个无人所知的偏僻县城当中。 “您知道这件事吗?” 终于有机会同他搭话的时候,她问出了憋闷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同时顺从地把左手递出去,任由他捏握住她的无名指,将尺寸完美吻合的戒指推进指根。 这同样彰显出这出戏从始至终都是一场蓄谋。 “比你知道的要早些。”说着,孔长青手握着另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的手递给站在台阶上的人,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手指纤长但并不羸弱,淡青色的血管顶起了皮肤,跳动间隐藏着无穷的力量。指骨分明而漂亮,木雀歌觉得这应该就是她笔下漫画所追求的那种让人光看着就已经让人心猿意马的手指。 木雀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在自己用指尖捏住那根无名指的瞬间,其实能看见那漂亮的指骨似乎不怎么自然地朝内蜷缩了一下。 他的手,在以微不可察的频率颤抖。 如果不是她与他产生了肢体接触,任谁也不会想到平静的水面之下,暗藏着回旋的激流。 木雀歌的动作不太熟练,但仍然很认真地完成了仪式,期间仍旧在提问。 “可我不明白,您竟然愿意答应她?” “嗯,我愿意。” 木雀歌收手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去看他,只能看见一派光明磊落的坦诚。 明明是在回答她的提问,可木雀歌却不知怎么想到那原本神圣无比的时刻,面对无形无踪却又无处不在的上帝作出承诺。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或是疾病……你是否愿意与她结为终生的伴侣? 仪式完成了。木雀歌看了看天空,今天天气晴,之后会转为多云。她想,好在这里并非上帝管辖的区域,所以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都无需担心天降的惩罚。 随后他邀请她上车,孔长青先一步为她拉开车门,将手掌悬搁于车门顶的下方以免磕碰到头顶,耐心地等待人坐进副驾后关上了门。 在孔长青坐上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引擎驶出那片被压抑氛围笼罩的区域之后,木雀歌才再次开口。 “因为我是Beta吗?” 木雀歌拿起了车里放得很随意显眼的透明资料袋,里面装放有她的身份证,户口簿,婚姻状况证明,以及本人的三张正面免冠二寸单人彩照。 孔长青没有阻止身边人的举动,因为她看起来并不想撕毁一切,反而对于那些东西兴趣不高,显然更期待的是他接下来的回答。 他也不怎么着急,毕竟今天有整整一天的空闲时间。郊区车少人少,他稍微提了速,当然是在允许的范围内,然后回答道:“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木雀歌皱了皱眉找到升降车窗的按键,直到车窗完全降到底部,风把她的头发吹往一个方向,发尾摇曳起黑色的波浪。 很早之前,孔长青就和蓝戈就进行了信息素匹配度测试,结果显示彼此的契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这在Alpha和Omega信息素契合度中算是相当高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作之合。 孔长青与木雀歌有片刻的对视,他觉得那双眼睛和她的姐姐多少有几分相似,但实在不多,看过来的呈现出的情绪通常也截然不同。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坦白,对着旁边这个女孩,哪怕是坦白一部分也好。 毕竟她很聪慧,以及有着总是恰到好处的钝感,而那钝感是由她的聪慧灵活支配的。 可爱的反派角色 第二章 可爱的反派角色 正如木雀歌所猜想的那样,他是一名不太需要Omega信息素的Alpha,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毕竟谁不会欣赏芳香。 只是那对他来说不必要,且潜藏着一定的风险。 “你知道的,被信息素控制的我们几乎不能算是有思考能力的人类,而我,想尽力避免自己的大脑成为摆设。” 他不可否认的拥有作为男人同时是Alpha的所有劣根性,如果真正让他拥有了契合度如此高的Omega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而不是一头整日发情的野兽。 占有,标记,爱恨与嗔痴会在彼此如光滑丝绸一般缠绕着的信息素中放大,最终慢慢地收紧,直至两人紧紧拥抱着痛苦不堪的对方失去呼吸的能力。 孔长青阅读过一些相关的书籍,也在亲眼目睹过被吹捧为艺术的画作,他不太想自己身影与名字也出现在其中。 也如同在和蓝戈进行信息素契合度测试之后她笑说的那样,他是一位对于Omega非常具有吸引力Alpha,但也正是问题所在。如果契合度过高,他们会陷入两相折磨的境地,契合度不够,则会陷入单方面实施暴力的难堪局面。 而话又说回来,单纯的依靠信息素的契合度来判断两人是否合适以夫妻的身份共同生活是不是本身就有失偏颇?毕竟两人在出了各自的易感期之外还有太多的时间是需要正常生活的。 孔长青无法得知如今再进化后的他们实际上可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退化。 “是吗,所以你让别人的脑袋成为了摆设。” 木雀歌的话里透露的讽刺意味明显,但听起来却不辨喜怒,大概是她因为毫无保留地朝迎着风,声音被吹得有些破碎。 孔长青笑了笑,依旧是体贴的绅士模样,没有怪罪身旁这位比他小上几岁的姑娘凭借性情随口而出的话,反倒是有让她继续下去的纵容。 毕竟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说出一句责怪的话,哪怕他拥有再多再充足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替自己辩驳。 哪怕他甚至可以—— 沉默不过多久,木雀歌又提出自己的疑问:“姐姐和江成哥的事情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信息差让她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否则也不会沦落至为他人随意摆布的地步。 “在你第二次——”说到这里时,孔长青顿了顿才继续,似乎在斟酌用词,“主动接近我的时候。” “……?” 木雀歌即使设想过与之类似“在你第一次做出某某举动的时候”的答案,但在亲耳听见之后仍然感到不可置信的震惊,忍不住转头看向孔长青。 在他捕捉到她的动作也跟着侧头看来的时候,她又重新看向窗外,听见他继续说:“毕竟,你不是会想要与我牵扯上丁点儿关系的性格。” “如果不是蓝戈让你帮忙掩盖她和江成的关系,就算是我主动向你示好希望与你有些交集,你也是不会接受的。” 孔长青对此的认识十分清晰,事到如今他也算不上说完全了解木雀歌,但他至少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他所知的,木雀歌的前任男友和他的相似度可以说只有百分之十,如果说“同为人类”这种形容也能够算在其中。 “比起很容易受Alpha信息素和情绪影响的Omega,同您一样总是能保持稳定以及平静状态的Beta更加适合您。” 一般这样结束的话的末尾,通常是还有下一句的。 “您应该习惯于掌控一切,而我也习惯于坦白。” 那是孔长青和蓝戈尝试的第一次约会谈话,和大多数人所认为的只单纯只具备美丽特性的Omega并不相同,即使她依旧穿着淡色香槟的长裙,但她看他的眼神并不像羔羊那样任人宰割。 毕竟是名字里就带着进攻意味的人,而非象征和平的白鸽。 反而她也在暗地考量评估他的价值,结果可能是双方都对彼此有些兴趣。 直接向可能联姻的对象坦白自己已经拥有爱人并非难事,但令孔长青惊诧的是在这之后她最终想要实现的目标,并且对于如何让彼此实现双赢她已经有了一个确切而完美的计划,是他看过预案就能很放心地投资坐收回报的项目。 “虽然这样说我的确算是个狠心恶毒的姐姐了,但我的确应该是目前最了解她的人……比起需要娇惯生养着的花朵们,自由生长的花总是很容易适应环境并且存活,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有服务员上前将已经空余的餐盘撤走,不知道是否为错觉,服务员在每次退开后都会停留在一个看似稍远的距离。 而那距离属于Alpha的正常听力范围。 孔长青同餐桌对面的人对视,后者无可奈何地抬了抬眉,显然是早已经习惯这种如影随形的窥探。 而她在对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仍然向他坦露了能够算作秘密的东西,这其中当然也有好几分试探的成分。 于是他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同蓝戈聊天,直到余光中那位服务员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如同水流入大海。 孔长青至今都鲜少体验孤注一掷的滋味,但他确确实实有过类似于用手中锋利的刀具随他人喜好切割的经历。 共情从本源上是一种值得歌颂的能力,但对他来说更多是对自我的一种残忍,因为相似的经历而爆破开情感的阀门,不理智便会裹挟着灾难倾泻而出。 之后两人分别,孔长青到家后便收到了一份匿名发来的文件,但他知道那是谁。有关于她的计划,其中包括她的妹妹,也许在不久之后会成为他妻子的人。 单从正面的照片就似乎已经验证了蓝戈对她的形容——“梦想是做一只会画画的猫。 他觉得这种形容颇具浪漫主义色彩,会是出现在哪本童话里的重要人物,嗯……或许应该还是可爱的反派角色。 是不太亲人的黑猫类型,生人勿近的气势,下三白的眼型即使带着眼镜在看镜头也能令观者感受到她被凝视的厌倦。 孔长青其实很能够从言语中体会到蓝戈对于自己妹妹颇为矛盾的爱,这种爱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之上,或许能被称为利用。但她所付出的又的的确确是爱,即使掺杂了某些并不纯净的东西。 “或许孔先生能够接受家里寄养一只猫吗?” 迟迟没有见到回应,蓝戈的笑容逐渐有着崩塌的迹象,笑着的眼睛中有隐隐的水渍。 “时间一到,我会按时把她接回家的。” 或许连旁观者都认为虚伪的爱意,已经是她能够所捧出的最为赤诚的寄托。 沙滩项链 木雀歌捏住文件袋的几根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尴尬愤怒多一些还是难过茫然更胜一筹。 木雀歌还记得她与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不久前,因为姐姐的嘱咐她站在门口等待,期间一直思考如何能完成让孔长青停留一直在客厅直到蓝戈出现的任务。 她那个时候也是像今天这样看着他从这辆车上下来的。 简单的问好之后,木雀歌对他说要稍微再等等,因为蓝戈现在的妆造可能刚刚才进入到收尾部分,她在这方面总是追求完美,近乎是吹毛求疵的地步。 与此类似的话她同他说过很多很多次,现在已经能够毫无波澜的信手拈来了。 当时孔长青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进行过多地追问,而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黑色盒子。扁平的长方体,深蓝色绸带捆绕一周,在顶端系了一个标准漂亮的蝴蝶结,大小恰好覆盖住他的掌心。 在她接过的那刻,他对她说,生日快乐。 那个时候,蓝戈也终于出现在了客厅当中,她身边依旧跟着落后几步的江成,两人不管是从什么方面都呈现出艳丽娇矜与沉稳冷冽的强烈对比。 那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于是木雀歌只能在当晚的睡前拆开礼物,看见里面装放的是一条项链。 项链上的每一颗宝石都很是精致,色彩丰富,大多数的形状并不规则,呈现出一种自然的随意感。 木雀歌对于珠宝首饰没有研究,凭借肉眼完全分辨不出宝石之间上品与劣质的差异。 而她却在看见那些漂亮的小巧物件那一刻,就认出来它们哪一颗可能都并不昂贵,价值等同于随手可以在沙滩上捡到的石头,破碎的玻璃。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 尤其是那条项链,她更是认得——与她傍晚在沙滩上用一根捡来的树枝随手画出来轮廓,并用捡来的各种色彩装饰而成的“杰作”一模一样。 那天回到房间的时候她还在向姐姐懊恼地诉抱怨自己记性太差,把那些沙滩战利品都忘在了孔长青的汽车上没有带走,但又庆幸自己好在给它们都拍了照片。 “给我看看嘛!”蓝戈看见漂亮的装饰物就走不动道,一个劲地撒娇,想尽办法去争夺她手里的盒子。 木雀歌一边躲一边大声地拒绝:“不行,不可以,不允许!” 想到这里,木雀歌就打断了回忆没有再继续下去。 她也不再去看窗外虚化拉扯成线的景色,因为觉得眼睛被风吹得好不舒服,泛酸的干涩感刺激着产生液体。 不久之后,她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半分钟前的波澜已经差不多平息。木雀歌在脑中梳理起了她目前已知的信息,就她和孔长青即将产生的关系看来,瞿家同蓝家注定是要牵扯上关系的,不然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出现。 而木雀歌不知道自己算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还是追溯到源头都是精心计划中的一环。 当今蓝家其实有不少数得上名头且正处于结婚年龄的Beta,木雀歌也无从知晓她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孔长青的选择名单中。 可能是蓝戈在和他相处过程中认为自己很适合去替代她的位置而进行了什么推动,又或许是蓝家花费不少心思将原本破洞的局巧妙地圆满了。 她作为一名Beta,在那个偌大的家庭中真的就只能占据一盆蓝鸢尾花那样大点儿的地方,他们也就趁着在她还能开几朵像模像样的花发挥些作用的时候尽力压榨完她的价值。 事实上她心里反倒没有多少怨怼,如果这的确是蓝戈想要看到的。 毕竟如果没有蓝戈,她的生活或许会过得比现在惨上不止一星半点,更别提窝在她身边和那只蓝绿异瞳的白猫一样安逸地享受生活。 哈,说到这个,木雀歌想起蓝戈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蓝家的一样东西,仅仅只带走了那只猫。 那样熟悉的,平静的房间,让人幻觉这一切只是场不着边际的梦而已,她或许只是出门散步,或许在下一秒就会重新回到家里。 想到这里,木雀歌瞥了一眼坐在左手边的男人,他在沉默的时候总显得有压迫感,明明长相给人的感觉——然后又是好几眼。 这下终于成功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怎么了?”他的声音柔和,似大提琴那种底部始终触碰是在地面的稳重,使人安然信服的同时颇具安抚的力量。 “或许,我能继续画漫画吗?” 大学毕业后,她并没有像她的其他同学们那样到处投简历面试等待进厂被压榨,而是想也没想地就继续连载她的第二部漫画了。稿费其实不少,但更多的还是靠蓝戈在养,她让她把钱存着,等待在将来的某日带她“私奔”。 木雀歌也的确那样做了,可惜她的钱可能真的太少,以至于带蓝戈私奔的人并不是她。 而现在木雀歌不确定以后是不是要完全自力更生,又或者她是否应该期待做梦一下,蓝戈在逃婚之前甚至贴心地给她留下了一笔不小的资产供她生活,直到等她有惊无险地回来。 孔长青有些意外为什么身旁的人沉默了这样久之后,最后得出的是有关于这样的忧虑。但再往深处想想,似乎也并不难猜到,她认为他可能会看不上这种不太上流的职业从而要求她放弃。 毕竟如果是画家,还能东拉西凑同艺术挂钩,而漫画要包装得高级就有些困难了。 他不免啼笑皆非:“为什么不能呢,只要你还愿意画下去。” “毕竟人还是需要有自己愿意付出努力的事物,生活才不会无聊得可怕。”他补充了一句。 在某个平常的上午,木雀歌结婚了,甚至不记得这天的具体时间。她的丈夫站在她的身侧,友好地在同工作人员进行交谈,而她则站在一旁发呆。 这一对新人显然和大厅里即将步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爱侣们甜蜜气氛不尽相同,连工作人员都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好了,我们走吧。” 孔长青拿起两人的证件袋,牵住了木雀歌的右手离开民政局的大楼。他的手大而干燥,轻易地就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 这看起来很温柔充满爱意的动作,却木雀歌让想起了刚刚在窗边看见的那小盆捕蝇草,耐心地等待虫子主动爬进它的嘴里,然后合拢。 “你在蓝家的东西估计已经搬进新房里了,回家后可以去选一间喜欢的房间。” 孔长青将装有切好的牛排餐盘重新放回木雀歌的面前。 “谢谢。”之后没有多余的对话,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二次主动 孔长青看着对方叉起最后一块西蓝花放进嘴里咀嚼,由此实现了光盘。 是什么时候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一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从她送他的那束花该如何照顾聊到花语的来源,再到她最近在看一本记载有毒花卉的绘本,氛围和谐轻松地吃完了一顿饭。 他见她把点的东西都吃得干净,于是笑问:“很喜欢吃这一家吗?” “厉害吧,”木雀歌向他展示空盘,语气里带着轻快的雀跃,之后又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说,“是好吃的,就是分量稍微有些多,吃得有点儿撑。” “不过比起这个,没能吃完食物的罪恶感让我觉得更难受啊。” 那时候她在他的身边慢摇慢摇地走着,讲起小时候因为吃了太多零食而吃不下饭就偷偷倒掉,被经历过饥荒苦痛而格外珍惜粮食的爷爷逮住,被拉去割了一天的水稻。 那个时候还小,即使是在农村也没受过苦累,干了没多久浑身就又累又痒,也被抓着一边哭一边割,当天晚上吃了三碗大米饭睡得格外香沉,在那之后就养成了吃饭光盘的习惯。 孔长青在那个时候发现她在放开拘束说话的时候会带有很多语气词,音调也会发生些微妙的变化,大概是因为地域性的语言习惯,乡音难改,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是在撒娇。 和给他的初印象很是不同。 孔长青最初是趁着几次蓝戈的邀请参加宴会的时候见过,大多数时候他是不常看见她的,除了最开始蓝戈领着她来向他打招呼的时候彼此会客套地说几句话。 要看透一个年轻的女孩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看起来并不会玩儿上层社会的伪装游戏,毕竟爱与憎都太过分明。这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情绪,如同身处自然界的动物拒绝因为季节更替而变换自身的颜色。 孔长青能从她面对姐姐那种猫儿仰面露出肚皮的撒娇,还有面对不太礼貌的调侃时眯眼露出直白的不悦和话语里的尖刺中瞧见几分不成熟的孩子气。 而一旦蓝戈放她离开,就会迫不及待地悄悄地隐匿踪迹,不知道钻到了哪里自娱自乐了。 但或许她根本不用学习如何进行角色扮演,真实的她便是最好的伪装,而蓝戈作为相当出色的导演兼演员也深谙于此。 如此的对比衬托能够将木雀歌安放于绿叶的位置,不仅不会威胁蓝戈的地位,反而起到一种反衬作用,于是蓝家便会放心地让她留在蓝戈的身边。 于是原本上不得台面的私生的孩子,得以安然并且以难以置信地快乐姿态生活到如今。 比起那些总是艳丽夺目争相致力于成为名贵花卉的Omega们,她更像是野外那种由于生命力顽强而活得格外自在的植物,给她一点点土一丝丝的生长空间,就能过得很好。 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控制。那时候的孔长青,的确给她下了这样的结论。 于是后来在诸多目光的注视中,蓝戈上了楼梯后顺势放下坠地的鱼尾裙摆,摇曳着身姿来到他面前,微弯下腰伸手将酒杯与他手里酒杯控制在合理的距离,孔长青能将她眼里笃定的笑意一览无余。 碰杯声清脆,尔后他们仰头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对此感到满意,包括他自己。 “不走吗?” 木雀歌有些疑惑对方看着自己出神的状态,出言提醒,因为单纯地提醒不带多余的感情而显得很是生冷。 他这才如梦初醒。 吃过饭的午后,总会感到困倦,是那种完全振作不起来的颓靡,仿佛降临了一场超大范围的精神攻击,情不自禁地就陷入了懒懒的散漫状态。 木雀歌轻轻倚在靠背上,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在此刻思维也没有之前那样紧绷,随后就是无尽的疲倦渐渐地漫延开来,她即使努力仰头企图活得喘息的机会但也于事无补。 脑子里总是会控制不住地闪现某些回忆的片段,她又想起了孔长青所说的那句“在你第二次主动接近我的时候。” 第二次,为什么是第二次? 第一次又是为什么没有感受到,而是第二次呢?还是说第一次也的确是漏洞百出的,只不过那种怪异在第二次的迭加,直接就暴露了呢? 第二次啊……那次她做了什么呢……当时好像也是一个刚刚用过餐,蓝调时刻让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静谧,家里的灯也都亮起来了。 家里举办了一场宴会,要说规模的话只能算是小型,但也到处都是人,很吵,并且烟雾缭绕。 木雀歌看了看时间,想着在场内露面的时常应该足够了,就打算回到房间去画画,她刚刚在吃饭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一个绝妙的灵感。 虽说在不能画画的时候总会很想念,她甚至用叉子在白色的瓷盘上随手画了一朵玫瑰。但只要进到房间,在那个独属于她的世界得到了做一切事情的自由之后,却又会变得只想躺倒胡玩儿,一点也不想提笔了。 真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啊,木雀歌一边想,一边路过了蓝长修和梅玲枝,以及他们身边还站着的另外三个人。 “爸,梅姨。”虽然木雀歌的确是很想直接从众人之间蒸发式消失,但刚刚不小心和那个人对视了,就会有躲不过去的社交。 “陈阿姨,瞿叔叔晚好。”记忆人物名称和关系是最最基础的礼仪课程,她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 “孔先生。”木雀歌含笑对着那位身着藏青色西装的先生点头问好,后者也回应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透露着儒雅的随和。 他叫她蓝鸢小姐。 好高啊,她站在他的身边,好像只能到他肩膀,如果穿了高跟鞋的话最多也只能到耳垂吧。 职业习惯作祟,木雀歌在脑中自动生成了孔长青的人体框架图,肩宽腰臀腿部比例都很不错,如果担任模特会是很好的绘画素材。 至少别的不说,单纯训练审美能力就大有益处。 不仅是外貌气质上乘,家室和自身实力也是相当过硬的,不然蓝长修和梅姨也不会笑意如此明显了。 不过很不幸地是,他完全不是蓝戈喜欢的类型。当时在蓝戈在收到孔长青的个人资料的时候就把这个人从外到里从里到外吐槽了个遍呢,最后由小及大,说瞿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时木雀歌也在蓝戈的房间里投喂那只叫橙二的猫,还问过为什么孔长青姓孔,他不是瞿家的人吗? 姓氏也是一种标志性的象征,将人与人之间以一种直接的方式捆绑连接,形成一种隐秘的所属关系。 就像木雀歌原本姓木,那是她妈妈“木兰”的姓氏,也是她爷爷“木金诚”的姓氏,这也是她唯一认定的姓名。 但回到蓝家,蓝长修与她之间需要一种更直白的联系,他们之间的血缘埋藏于发肤之下或许无人可知,但她成为了“蓝鸢”之后,一切就再明显不过了。 当时蓝戈为她解释说是孔长青原本也姓边,后来在哪一年之后突然就改了母姓,也就是他母亲孔明雅的姓氏,具体原因蓝戈也不得而知。 阶梯博弈 但即使在姓名上有过纠葛,归根结底孔长青依旧是瞿赫声的儿子,也就还是瞿家的人,今天这场宴会也就还是用来庆祝蓝瞿两家之间极大可能会结为亲密关系的一次预热。 因为前不久蓝戈和孔长青的信息素匹配信息结果已经出来了,结果显示契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据说在此之前,他和其他Omega也进行过信息素匹配度测试,最高也只是在接近六十的程度,蓝戈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即使两家还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公开表示,毕竟大家也都是聪明人,其中利弊显而易见,早已经默认未来发展走势。 牺牲一两个人而使得两家人获利,简直是不要太划算的买卖。木雀歌当作他们的陪衬,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种种云云。 在某个双方都停歇的间隙,木雀歌有机会开口,便果断抓住:“我上楼去看看姐姐。” 原本作为主角之一的蓝戈因为喝多酒之后头疼难忍提前退场回到房间休息了,蓝鸢猜测她也是想摆脱这个境况。 毕竟当她把虚弱的蓝戈搀扶回房间,在江成端了药水送进去的那一刻,纷争又一次爆发了,虽然更多的是一方单方面的输出和另一方全部承受。 不知道江成哥这次有没有把人哄好。 木雀歌顺利从人群中脱身,一想到可以脱离这种社交场所去休息她上楼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今天她穿了件长度一字肩荡领设计的黑色长裙,长度及踝,过程中只需要注意胸部走光,不用担心裙下,所以走得再快也无妨。 木雀歌上到三楼,她和蓝戈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都在走廊尽头向阳的那方。她在门口站定,抬手敲门,两声之后断几秒,再第三声。 这是她和蓝戈约定的敲门暗示,只要这样敲门她们就能知晓站在外面的是彼此,而使用暗号也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木雀歌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也没有任何的响动回应。就在她感到疑惑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几下发出提醒,主动解决了问题。 但把事情推向了更加恶劣的地步——在看清蓝戈发来的消息那一刻,木雀歌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气,反复看了好几次。 [啾啾,你现在在哪?] [帮我送一套衣服到花房来] [拜托拜托lt;( ̄3 ̄)gt;] [要方便一些的噢] 蓝戈现在在花房?她什么时候过去的? 没时间思考太多,木雀歌直接扭动门把手进了房间,随手拿了一个容量不小但依旧精致的手提包,选了条宽松衣裙以及贴身衣物塞进去,想了想随手再拿了包便携式的湿纸巾,迅速再关门准备下楼。 通往花房的路有哪几条来着,客厅后面那儿应该比较隐蔽,话说怎么就跑到花房去了,还搞到需要换衣服的地步。蓝戈胡来也就算了,江成哥也不知道轻重吗,瞿家的人可是一个也没走。 而且蓝戈缺席的理由还是“头疼”,但凡有人也像她一样要上来看看,岂不是直接露馅了?之后或许可以用其他理由圆谎,但—— “蓝鸢小姐,你这是要出门吗。” 木雀歌下楼的脚步硬生生停下了,对方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提包之上,作出礼貌的询问。 她看着就站在几阶台阶之下的孔长青,即使是俯视的角度依旧清朗俊舒,但想到他此刻上楼的用意,木雀歌就不由自主捏紧了提包的边柄。 “嗯,姐姐刚刚头疼得厉害,喝了药后又觉得嘴里太苦,”木雀歌轻起皱眉毛,脸上泛起担忧的神色,“因为晚餐也没吃多少,现在很想吃萨赫蛋糕。” 萨赫蛋糕,由上下两层扎实的巧克力蛋糕包裹中间的杏子酱做成,其实木雀歌昨天才吃过,如果没记错,家里其实现在都还有。 但话落,她又主动问起:“您是要去看她吗?” “嗯,马上要走了,想去看看,”孔长青点点头,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木雀歌的表情之中透露的忧心,于是询问道,“很严重吗,要不要请医生?” 木雀歌花费了几秒后才认真地摇摇头,解释说:“她吃了药的,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现在想吃甜食罢了。” “这样啊。” 木雀歌即使站在高处但往下看人并不带有丝毫睥睨的人,而孔长青来自低处的视线也依旧具有不小的威压感,也可能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手心都开始在微微冒汗,气氛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当中。 突然,她歪了歪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拎着裙摆又走下几步来到孔长青身边,先是直视着孔长青的眼睛,随后垂下眼的时候微微笑起来:“孔先生既然马上要回家了,不如顺道送我一程?” “蛋糕也就算我们一起买的了。” 她话里的暗示意味明显——病痛之时的嘘寒问暖,亲近之人的鼎力美言,这是一个极佳的借花献佛的机会。 更何况献媚对象是极大可能成为他未来妻子的人。 明明一个电话就可以让蛋糕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但看似多余的时间与精力的消耗怎么又不能算是衡量真心的筹码呢? 孔长青显然也领悟到了木雀歌传达的意思,他们视线再次相交的时候,他回应了一个真诚的笑容,似乎连说话的语气都更加柔和了。 “她喜欢吃哪一家的蛋糕?” “花禧,就在广贸大厦附近。” 于是他们谁也没有再往楼上走去,而是一起又回到了客厅。 木雀歌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他们有过不必要的相处,在孔长青提出要去取车的时候她借口要先去一趟洗手间,说之后直接坐电梯下到车库去找他就好。 “包我还要用,你直接把东西拿着。” 木雀歌微微喘着气,把东西从手提包里拿了出来塞进了江成的怀里。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贯严肃板正的人头发和衬衫皆是凌乱不堪,领口扣子都崩了两颗。 想到孔长青还在等她,之后又要单独相处一段时间,木雀歌实在觉得头疼,语气也并不怎么好。 可又在看到江成竟然还能露出闪躲的眼神,以及他左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红印之后,她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天知道,她是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木雀歌是提了两份蛋糕回来,除了萨赫蛋糕,另一份大概是孔长青对她的感谢吧,虽然都是他付的款。 买完蛋糕的时候他接到一个重要的商务电话,对于不能送木雀歌回家很是抱歉,虽然某人在心里暗喜,但表面的功夫实在无懈可击。 “到了。” 身旁响起的声音和记忆里的重迭,依旧是再温和不过的语气,木雀歌却觉得身体阵阵地在发凉。 在这个离开空调能把人晒化的高温天气。 婚房新家 汽车并没有直接驶入地下车库,木雀歌下车之后看见孔长青把钥匙交给了站在门口迎接的一位大叔。 通过言语行为可以大致判断他属于这栋房子的管家之类的人物,因为他一开口就是“先生,夫人”,神情谦恭,低眉敛目。 木雀歌对他的问好点点头回应,随手甩上了车门,打量起了她接下来要居住的地方。 一眼看去,是典型的都铎风格别墅,具有浓厚英国特色的复古式建筑。 建筑也是一门艺术。都铎建筑风格形成于英国都铎王朝时期,通常采用深色的砖石或木材和浅色的粉刷,在配色搭配上体现对比的美感。 大量的装饰柱、拱门和尖顶等元素的使用,增加其威严感、豪华感和高贵感。 这是木雀歌很喜欢的一种建筑风格,曾在她的一部漫画中大量的使用过。 “别墅设计很漂亮。”虽然这并不是属于木雀歌的房子,但她对于美从来不吝啬夸奖,甚至如果有机会她很想和设计这栋房子的人聊聊。 至于什么时候,大概要等她什么时候赚的钱能够请得起这样一位艺术家为她的房子做设计参考。 可能要到半截身体入土的年龄了吧,不知道届时那位建筑师是否还在。 “你能喜欢就好。”孔长青侧目对她笑了笑,领着她走进了这座庭院。 花园,喷泉,活水池,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她的视线短暂地落在走在身前的孔长青背影上,身形高大挺拔是绝大多数Alpha的特点,他们大多数傲慢强势,从来不会有淹没人海的平庸感,天生的上位者气场就已经能压人一等。 但孔长青要显得更为清癯斯文,似冷杉乔木,没有什么太大的攻击性,待人接物也透露着淡淡的礼貌温和,非远非近,若即若离,以至于木雀歌总是忘记他会是一位Alpha,而是当做一名过于优秀的Beta朋友来相处。 可那是Alpha啊,即使在群狼中也是担任首领,处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性别。 木雀歌无声地笑了笑,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作为再普通不过的Beta她竟然还想到要糊弄站在自己之上的人。 如今就是最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案例。 可能在她印象中两人还算和睦的来往在他的视角不过是一种强者的向下兼容而已。 如孔长青所说,她在蓝家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搬进了这里,目前安放在底楼比较空旷房间当中,现在她需要为自己选择一间房安置它们。 “您的房间在哪里?”木雀歌想要先知晓他的位置再选择自己的休息地,那算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参考了。 “在二楼,要去看看吗?”孔长青这样说着,就已经有所行动开始在前面带路了,还一边在为她讲解,“二楼的采光很好。” 都铎建筑内部的特点是多采用木质材料,更显复古的庄重,刚刚他们走过的地板和此刻正在登临的楼梯都是如此。 木雀歌的手沿着扶梯一路向上,感受精美绝伦的浮雕给指尖带来的凹凸不平触感。 孔长青的房间位于在二楼中最靠外的位置,他甚至打开了房门供她观看,但她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发现他的物品大多已经规制好了,而她还没有开始。 他的房间三方都带有大窗户,也就是说单单只在这里就能够大致将前院后院内的所有光景收进眼底。 具有绝对掌控性的位置,等同于国王的宝座,相当符合Alpha的特性。 在各个剩余的房间中走过一遍之后,木雀歌最后停留在了其中一间的阳台之上。 有散发着微热的细风吹来,她捋了捋已经有些散乱下来的头发,发现好像越捋越乱,干脆直接散下来了。 孔长青看着那被风吹拂飘起的表层发丝,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其中一缕,像是抓住一只脆弱的蝴蝶翅膀那样小心。 但并非想象中的柔软,发尾质地很是坚硬,同时有种宁屈不折的韧劲。 感受到牵扯感的人顺着方向看过来,目光也落在他的手中那缕黑色的发丝之上,又抬眼淡淡地看了捏住它们的人。 她的头发长度及腰,被捏住末端之后便有部分垂落在空中,显出轻盈的弧度。 “就这里吧。”木雀歌轻轻拂手,那缕黑色的细丝便重获了自由,柔顺地贴服在更多的深色当中再也分辨不出。 蝴蝶飞走了。 她重新看向外面的风景:“花园很漂亮。” 孔长青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地握了下,但最后什么也没抓住,倒是无名指上那枚蓝钻戒指随着动作折射的亮光十分美丽。 木雀歌选定的房间距离前院最远的房间,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一处很安静的地方。 选定好房间之后就是将东西归置整理,木雀歌依旧站在阳台,看着穿着相同职业服装的好几个人陆续把分门别类好的纸箱搬进来。 她觉得她和它们是一样的,都被被打包好直接送进这座庭院的东西。 全程木雀歌都不怎么需要动手,有专业的收纳师整理规划,她只需要提出部分意见参考,比如一些东西的使用习惯以及存放位置。 直到她看见一个左下角贴有“首饰”的纸箱,工作人员带着手套用小刀划开了上方透明的胶带纸,依次将迭放的首饰盒从其中拿出来,再将其摆列陈放。 她这方面的东西不算太多,于是很轻易地就看见了其中的一个方盒,光滑的黑色,深蓝色绸带缠绕,正面的顶端系有一个蝴蝶结。 和当初收到礼物的想法并不不同,她以为里面那些形状不一的彩色颗粒都是她捡来的那些很喜欢的石头制成的,比起珍贵情意显得更重要得多。 是后来出去游玩的时候,为了搭配那一条主体为复古绿的串珠项链,她特意搭配了件棕褐色的吊带长裙,腰部由一条丝带系紧起到收腰的效果,点缀有比整体更深的褐色山茶花朵。 那样沉默冷调的棕,总让她想起某个人的眼睛。 发情期 在排队进入一个景点的过程中,身后的女孩问她颈部这条是不是“森林海岸”系列的项链。 木雀歌也不太清楚,只道是朋友送的。 她们一起研究起了这条项链的来源,一路摸索到了一篇国际时尚采访杂志,上面的贴图风格的确与之很是相像。 设计师Kera在采访里谈到,“森林海岸”系列来源是一位朋友的故事带来的灵感。 他有天和一位小姐在海岸边散步,小姐一边走一边捡拾沙滩上的石头或者玻璃碎片碎片,在等待另外两位同伴的过程中小姐用随手拿起的树枝在潮湿的软地上画出了一条项链的轮廓,随后用手中的彩色装饰。 那样轻松但又极具美感的瞬间让他忍不住想要保留下来,于是拍下了照片。后来他带着那小堆石头和那张照片找到她,想拜托她将那条已经消失的项链以一种真正的方式复原。 制作项链的过程很不容易,前后光是寻找材料与那些石头相似的材料就用了将近两个月,都是一些极其珍贵的珍品,但好在老板的预算相当充足,让她可以毫无顾虑的自由发挥。 Kera在采访中笑着说这件事情目前在她的浪漫事件排行榜上是第一名,毕竟如果是她,收到这样一份出乎意料但又无论是从意义和本身价值都非凡无比的礼物,她可能会当场哭晕过去。 而且那位小姐在沙滩上用捡来的各种石头画出项链这种行为给她带来很大的启发,自己也亲自去试着以那种毫无拘束的方式创作,于是“森林海岸”就这样诞生了。 最后Kera谈及系列名称的来源。朋友给她看的照片里只有那位小姐蹲在海岸边的侧影,穿着一件森绿的长裙,散发着那种似植物的恬冷幽然,为了纪念这件浪漫的故事,于是取名“森林海岸”。 右眼眼皮不知为何跳动了好几下,木雀歌看着那个盒子,本来想叹气结果意识到自己的唇角带着不知何时露出的笑意。 说实话,木雀歌和孔长青认识的时间最多不过一年,期间只有他们都只能过一次生日,她是相当喜爱并且珍惜这件礼物的。 “请把那个绑有蓝色蝴蝶结的黑方盒递给我一下好吗?”她话语间的指示词很明显,工作人员很轻易就识别出礼盒,双手递来。 木雀歌接过后道谢,听见工作人员问她是否是要现在就打开,她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便拿着它离开了。 她现在呆在那个房间里只是会给别人工作平添麻烦的障碍物。 刚下到楼梯的转角,木雀歌就已经瞧见了孔长青,他站在泛着木油光亮的宽敞客厅中央,像是在签写什么东西。 她不好去打扰,于是就倚靠在木梯转角的扶手卸去一部分力气安静地等待,好在不过多久客厅当中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孔长青听见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看见木雀歌正朝他走来。 她身着的长裙裙摆在走动间荡出的形状似花瓣的边缘,银灰色的主调和她此刻表情一样沉静,却又仿佛泛着波光粼粼的水光。 他在与她直视那一瞬间心脏猛地收缩,像是提前预知到痛苦将要降临而提前蜷缩起自己。 木雀歌很直白地伸出手将以前被珍藏着的礼物递还回去,声音里辨不出喜怒:“我了想,这个还是给你。” “我觉得它们既然被用心制作出来,被随意扔弃太可怜也太可惜。” “雀歌。”孔长青用未戴戒指的右手去按住紧握着礼盒的那只手,却对它的战栗无济于事。 他下意识地跟着她来到了最低阶的楼梯,看着台阶上女孩毫无留恋地背影开口:“你是不是很生气?” 木雀歌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因着几节台阶处在高处,此刻低垂着眉目注视着他,透着一种可视的凉意。 或许这真的是属于Beta的天性,更是属于她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烂透了,”他仰望着她,一步一步靠近,直到在离着两节台阶的地方他们平视着对方的眼睛,“觉得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是在演戏?” 木雀歌却抬起了左手,展开手背端详片刻那价值连城的蓝色宝石,开口:“先生,您还是叫我蓝鸢吧。” 她说:“仿蓝鸢尾花形的戒指很漂亮,水池和花园里的各色鸢尾也都开得很好。” “雀歌,”孔长青也盯着她手背上的那枚戒指,说出来的话却不知什么意义,“听说戴着戒指打在人的脸上会比不戴戒指会要疼得多。” 他捉住她企图立即放下藏起的手,强硬地按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手很凉,有着些微的潮意,同时也很明显地在发抖。 可能是在生气在无语,也可能是在害怕在畏惧,但无论哪种都说明她对他此刻是极为排斥的。 但在紧绷气氛中僵持的两人谁也没有意识到这其实也有外因,Alpha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释放了大量的信息素企图挽留与占有,而没有腺体的Bata完全无法接收到消息,而是被铺天盖地信息素中强烈的威压压制得喘不过气,本能的在害怕想要逃避。 重迭的两只手掌仍旧覆盖在孔长青的脸侧,他以为询问的语气但实际听起来更像是请求:“你要试试吗?” 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期待那可能会落下的痛觉。 木雀歌也是第一次面对成年且第二性别为Alpha的男性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对方还在十分依恋地轻蹭她的手心,在感到心惊肉跳的同时也很费解。 因为这和她所熟悉的那个人差别实在是有些大,危急时刻脑海中迅速窜出了各种有关Alpha暴力伤人事件的消息,这让她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先生,您还好吗?”她试探性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无果,反而被那双潮热的眼睛锁定无法动弹,只能继续用语言去尝试,“先生——” “您抓疼我了。” 这句话似乎是起了作用,木雀歌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双棕褐色的瞳孔缩小了,桎梏她手掌的力气也瞬间减轻。 “对不起,对不起。”孔长青将她的手腕贴在唇边亲吻摩挲,一直反复低喃这句话。 “您——”木雀歌感受到那温热的柔软,手指忍不住蜷缩,她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唇,头一次觉得这样无措。 连最开始她为了帮蓝戈打掩护不得已和孔长青相处似乎都没有这样头皮发麻双腿发软的感觉。 大概那个时候他们都是会讲道理的人,而此刻情况或许并不能等同。 木雀歌试着放松自己的身体,给对方一种她并不会逃跑而是顺从的感觉,于是那种过于猛烈的攻击性开始消退。 她主动捧住了对方的下颔,轻柔地抚摸着,声音也温和许多:“是不舒服吗?” “嗯,”他已经从亲吻她的手腕移动到了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地点啄,平日素来石膏雕塑般冷白的脸燃起一片异样的红潮,“很热。” “雀歌……”他的眼里水光浮动,似乎也是因为如此而看不清她所以眯起了眼睛,吐息间也满是潮热。 “你知道为什么结婚总是要选在夏秋或者冬春交际的时候吗?” “为什么……”刚重复了几个字,木雀歌就猛然回想起了原因,这个问题答案是蓝戈告诉过她的,因为那个女孩作为Omega也会经历同样的事情。 发,情,期。 抑制剂 发情期,一种只存在于Alpha和Omega这两种极少数性别群体的特殊时期,主要目的是催促他们去寻找伴侣进行结合,在这期间Omega受孕的机率会极大程度的提高。 而腺体萎缩几乎不发挥作用的Beta群体并不具备这样的前提,他们通常无法散发和嗅闻到信息素,也就无法受其影响。 应该是瞧见了木雀歌脸上的惊讶错愕,孔长青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手掌还贴合在他的肌肤之上,木雀歌也同频感受到了那种发自胸腔的暧昧震动。 孔长青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腕,安慰道:“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刚刚我在签收的东西是抑制剂,现在注射还来得及。” 抑制剂,一种能帮助Alpha和Omega抑制腺体信息素产生,以达到凭借自身度过发情期的针对性药剂,但通常在早期才能发挥明显效果。 “魏叔应该已经把东西放进我房间里了,”孔长青盯着她,“你帮帮我好不好?” 看着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近在咫尺,能很轻易地捕捉到他被排斥拒绝细微神情,孔长青觉得控制呼吸要比平复心跳更加艰巨。 于是他再次开口乞求:“求你了。” 真是好不可怜的声音。 又是一阵如同过电般的发麻感,几乎同时发生在全身,木雀歌被刺激得又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膀试图缓解异样。 她躲避开追随黏腻在身上的视线,缓缓点头。 木雀歌被迫十指交握着牵到了孔长青的房间,因为有好几面大窗能够透光屋内显得十分敞亮。 房间装饰摆设是和主人性格很相像的风格,并无显眼的花色,大多是赭石,米白,陈绿等纯色和谐的搭配在一起,极简洁净。 孔长青径直来到床边,拉开了矮柜,第一层是几盒大小不同的计生用品,刚打开又被关上。 第二层拉柜里还铺垫有柔软的保护层,然后是一盒打开的方盒,数支装有透明液体的细长注射器被牢固地卡在凹槽当中。 第三层与第二层装置类似,但很明显不同的是那些针管里的液体并非透明,而是散发着淡淡的水蓝色暗光。 木雀歌作为Beta对这些药剂并不是很了解,她只见过江成给蓝戈注射抑制剂,都是柜子第二层里那种透明的液体。 没等她把第三层的东西看得清晰,柜子也被迅速地关上了。孔长青单手从第二层的抑制剂中取了一支出来,随后递给身旁的人。 木雀歌伸手接过来,虽然用了缓兵之计答应帮忙,但现在不管是从心理还是生理都还是很排斥这件事。 她转动着手中的针管,不确定地问:“真的要我来吗。” “我以前给蓝戈注射过一次,但她说我打针太疼了,最后还是江成接手的,”木雀歌这个时候还在好言相劝,“还是让魏叔帮你吧。” 魏叔就是那位看起来就很可靠的管家,让他来做这样的事应该才算术业有专攻。 “没关系,试试吧。”孔长青说着,就在旁边的床沿坐下了,床垫柔软,他因重力而下陷。 智能家居系统接收到他动作的指示,自动拉回了原本堆迭在窗户两侧的帘幕,于是此刻房间内在上演一场快速的日落。 小王子里的故事可能是真的,那颗在一天内能欣赏四十四次日落的星球也确实存在。 四周原本光亮的地方渐渐暗了下来,太阳再也不能从那透明的墙面窥视到房间内的任何景色,而同样的,他们也无法看见外面的世界了。 房屋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如今更是安静得过分,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昏昏暗暗的光线让眼前的一切都朦胧起来,只能依稀识别对方的面容。 他是笑着的,来自于他的视线依旧清晰而炽热。 “这样会不会好一些?”他出声问,嗓音更加低沉,“看不见反而不会那么害怕。” “很简单的,只需要把针管插进这里——再将助推器按到底。” 孔长青带着木雀歌的手摸到自己的后颈,在那温凉的指尖触摸到那处过分柔软的滚烫时,他抬手环抱住了身前之人的腰身,额头抵住她平坦的腹部,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叹息。 木雀歌身体僵硬了一瞬,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把人推开,但他的呼吸都夹杂着令她也痛苦的温度,最终也还是没有忍心,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摸索着将针管刺进他的腺体当中,动作干脆利落,接着给助推器施压。 她助推的速度有些快,产生的痛感明显,抱住她腰身的那双手收紧,他的喘息声也更明显了。 但好在木雀歌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将针管从体内抽出,手掌在离开的时候擦过他的发尾,感受到的是一种潮湿的柔软。 他仿佛一块刚从水里捞起来的烙铁,在滋滋的响声熄灭之后失去火红的颜色但依旧滚烫,表面还附带着淋漓的水渍。 “可以了吗?”木雀歌拍了拍如蛇盘饶在她身上的手臂,给出评价的声音冷淡中带着讽意:“确实很简单,是凭你自己就轻易可以完成的事情。” 但除了一次撒娇似地蹭动之外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木雀歌好半晌她才开口,“不要无赖。” 房间内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让人想起那种名为Aasalato的乐器摇晃时候会有的喑哑沙沙响动。 坐立在黑暗中的人直起身体,撤回了圈抱住她的力气,然后就那样突然失重般向后倒了下去,被富有弹性的床铺反弹得颠了颠。 这反应倒是让木雀歌感到心惊肉跳,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查看这人是否没事的时候又顿觉没有必要。 于是她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地转身打算离开,在识别出方向刚朝着门迈出一步的时候,昏暗的房间内忽地燃起了一丛暗黄的光,是放立在矮柜上的那盏琉璃台灯散发出的。 木雀歌的脚步有片刻的滞留,不过也仅仅只有片刻,她握住冰凉的木门手柄向下旋转,听见那个人对她说—— “做得好,雀歌。” 她在我梦中(1)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轻轻地从外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长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四周太寂静了,即使刻意压低声音在这里似乎都能够产生回声。 是木雀歌的声音,但好像又不是。孔长青想他大概是在做梦,毕竟她可从来不会这么亲昵地唤他的名字。 不管刚认识的时候还是现在喊的都是“先生”这种敬称,好不容易稍微熟悉了就叫“你”,现在又生了好大的气关系降至冰点就又用回了“您”。 真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呢:( 他感受到喉咙中的强烈痒意,忍不住咳嗽两声,突然的,压抑的,不轻易察觉的。 “你……”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眼手中的水杯和药品,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儿,“先把药吃了吧?” 抑制剂虽然是专为Alpha和Omega研制的抑制发情期信息素产生的药剂,但也有其限制性,注射时间距离发情期越近药效更差。 发烧,嗜睡,头晕恶心都是其典型症状。 被单里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孔长青从被子里出现,动作迟钝,原本严整的西服衬衫睡出杂乱的褶皱,不见平日的从容体面。 他坐到了床沿,沉默地接过了她递来的药和水,一言不发的仰头吞咽。 “长青,”她终于再次出声了,带着羞涩的暗示,“你想要吗?” 再次被叫名字的孔长青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 他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木雀歌,她在人前总不加掩饰自己的冷厌,此刻俯视着他,神情竟是如此柔和,孔长青甚至能感受到对他有种微妙的怜爱。 心口被猫尾巴扫过,伴随着某种女孩身上特有的温软香气,令人难以抗拒下陷的欲望。 “这是怎么了,明明平时总是想要,这次却连发情期都不告诉我?” 这就是更奇怪的地方了,木雀歌并没有张口说一个字,她心声就却那样自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孔长青甚至能从她的视角看见面前那个狼狈的自己。 然后孔长青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境地,为什么自己原本洗漱完毕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而现在却穿着完整的西服套装坐在这里。 从木雀歌的视角里他了解到,在梦里他们似乎刚从一个宴会上逃离,而且是她悄悄把他牵走的。 梦里木雀歌原本和他一起躲在二楼某个位置巧妙的小阳台,准备在酒过半巡后如同往常那样偷偷溜走,视线却不由自主被某个角落发生的事情吸引。 几个人正在以压迫性的姿态将另一个人围困在狭窄逼仄的墙角,而中间那个人的白衬衫随着面前的人手腕翻转,酒杯中的液体尽数倒在原本干净的布料上,染上太过扎眼的红色。 几乎不用过多的思考,就能明白眼前这一幕是在上演什么戏码。 而借以木雀歌的眼睛孔长青得以观察那被围攻的可怜孩子,俯瞰的方位看不清晰人脸,但那头白金色的长发极其具有标志性。 孔长青幡然醒悟这场梦的底片来源,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段他自以为早就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原来从来都没有释怀。 原因呢,扪心自问,问现在的他,也问当年站在阳台上的自己。 当年的他同样是因为临时在发情期之前注射抑制剂,虽然有效阻止了信息素外泄,但不可避免的进入低烧状态。 宴会还没有到能离开的时候,于是他借口去到阳台上通风休息,便看见了那样的一幕,很不堪,很常见。 而中间那个低眉敛目受尽欺辱的可怜家伙,不出意外的话会是他的弟弟,但孔长青仍旧只是站在原地,平静甚至漠然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他们从来对于彼此的存在相当敏锐,孔长青站在石栏边,很清晰地捕捉到瞿影在某个瞬间自下而上投射来的眼神,笑中透着他特有的那份湿冷。 毒蛇一般蛰伏着,不动声色地准备一击致命,瞿影从来为这种老套的反转剧情兴奋着迷,并且对这种阴暗扭曲的胜利乐此不疲。 孔长青对此不做评价,从小时候开始瞿影就无数次试图招惹他,但哪次不都是引火自焚,他到现在连旁观他发疯的性质都欠缺。 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有一抹蓝色出现在视线边缘,逐渐走进中央的过程中孔长青瞳孔微的缩紧,朝阳台边缘走了两步,手摁在身前的石栏上,刚刚瞿影那一眼造成的冷意后知后觉地顺着手心脉络渗进血液里。 女孩子步伐迈得很急,带领的挂脖式长裙是很淡的天蓝色,长发盘在脑后,露背的设计展现出漂亮的背部肌理,柔滑的线条从喉颈抵着锁骨的位置下拉包裹住胸腹,在腰身处收紧,然后是自然垂坠的裙摆,绸缎摆动间的褶皱弧度散发着溪水一样的流光。 她像是提着宝剑义无反顾要去屠龙的公主。 不久前他还曾当着她的面夸赞过今晚的礼服设计很简约,当时木雀歌只是礼貌性地敷衍微笑,然后顺着他的话就引到了蓝戈身上。 在这之后大概十多分钟,她就找准机会偷偷从他们的身边溜走了,孔长青当时只来得及看清她当时离开的大概方向。 好戏正式开始了,身为Omega的瞿影看起来是那样无助脆弱,那张美得难辨雌雄的脸从月光似的长发中剥出,木雀歌的手指轻抚在他发红的颧骨处,男人垂眼看她的时候是故作迟钝的瑟缩,恰到好处的破碎感很能激发起人的保护欲望。 果不其然,木雀歌将瞿影护在身后,自己同面前那群人周旋,装腔作势的气场从她姐姐那里学了个十成十。 于是孔长青这次能够长久地与躲在暗处的瞿影对视,那双细窄而狭长的眼睛里是笑意直白赤裸。 尤其是看见原本习惯于睥睨的人常戴着的完美面具裂开缝隙,瞿影几乎是控制不住面部的表情,直接伸手圈抱住了木雀歌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交颈般轻声耳语。 孔长青看见木雀歌的脸上流露出不赞同的犹疑,随即从同情的怜爱变换成坚定,在扔下最后一句话后,她牵着瞿影的手逃离掉了这个是非之地。 结局竟然是勇敢的公主拯救了美丽的王子,勉强可以算作精彩的反转,孔长青面无表情地如此评价。 可舞剧由此谢幕,台上的所有人都离开了,而孔长青不记得作为观众不记得自己站在那里有多长的时间。 所有的童话故事都不约而同地通向“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在眼下好的或坏的假设推理都缺乏证据,最后的结局走向到底如何他不得而知,孔长青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终于被瞿影牵扯起几分负面的情绪。 可到底有几分,以致于连潜意识都以这段记忆作为剧本生成梦,制造一场颅内高潮来满足病痛之人无能的妄想。 她在我梦中(2) 在梦里,木雀歌是并没有踏上那条通往舞台的阶梯,而是撩开了遮挡住小阳台的帘幕,主动成为了他故事里的女主角。 孔长青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的指根处,银蓝的鸢尾花瓣爪镶蓝玻陨石,折射出的光线如同凝结在她手指上的一滴海泪,他还记得自己和设计师面谈了多次,最终敲定了这款最终稿。 当时给她戴上戒指的时候木雀歌的神情可以用互相为对方戴上手铐来类比形容,明明是具有某种神圣属性的动作,嫁接在他们身上却无端有种荒谬感。 好在至少并没有拒绝,戒指完美契合尺寸,孔长青至今有种悬浮过久终于落地的放松,几乎可以算作虚脱。 而眼前的木雀歌似乎相当爱惜那枚戒指,在撩开厚重的窗帘时甚至刻意小心避开了有可能的摩擦或者勾线。 “你看起来很不好。”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担忧,使之看起来平淡如常不至于失态,并且为了符合刚戴上戒指的新婚妻子身份,木雀歌主动走到他身前,蹙着眉垫脚用手背来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她毫无抵触倾靠过来的身体盈软,呼吸间有糕点和果酒的甜香,用声线编织成迷情的网:“你还在发烧,都叫你今晚不要来参加宴会了。” 即使是恼怒不满的神情也很可爱,孔长青垂眼看着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木雀歌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被当成了玩笑,于是伸出食指点在孔长青的胸口,说出的话和她的态度截然相反,“生病难受的可不是我。” 会因为我生病而难受的的确不会是你,雀歌,至少不是眼前的你,孔长青静静地凝视着她,心知肚明这场幻觉。 身后那场梦魇般的欺凌戏码按部就班地上演,身前的女孩面朝外的方向能够看见,她小声惊呼了一下:“那是怎么回事?” 孔长青抬手,虎口卡在她的下巴强制性地钳住向内偏移,脸肉弹性下陷触感相当真实,令他不自觉放重了些力气揉捏。 女孩子似乎因为他突然的亲近有些发羞,可又并不排斥,猫似的眼睛盯着他,散发出惊异的亮光,双手顺从地贴放在孔长青的胸口,在他的视线中她自愿变成一颗安静粉红的蜜桃,早已忘记周遭发生的一切,只痴痴地散发着柔情的绯色,等待着采撷。 “他在看什么,为什么还不吻我,我的妆花了吗?” 孔长青的脑中又响起面前的木雀歌的心声,听起来很疑惑又有几分羞恼的焦躁,连眼睛都开始泛起雾气。 “别着急,雀歌,妆没有花,看你是因为你……很美。” 终究是看不得她这副模样,孔长青轻声安哄,食指在女孩发红的眼尾按了按,随即低头含住那张水光潋滟的唇。 瞿影的视线毒液似目光的黏扎进后背,孔长青视若无睹地同木雀歌接吻,他一边目睹自己清醒地堕落,又自嘲他到底是对这段记忆有厌恶,才能让人在梦里做出与现实完全相背离的举动,以完全ooc的姿态来爱他。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孔长青的眼前开始虚化,整个空间像打翻的颜料搅拌在一起,转眼之间他再次回到了最初梦开始的那个房间,安分守己地坐在床边。 梦中的世界讲不得逻辑,他难得放肆一回,倒是对此接受良好,在睁眼的那瞬间视线穿越浓稠的夜色和一双透亮绮丽的眼睛相交。 类属于猫科,自由行走于黑夜之中的一种肉食性动物,通常是为了捕食猎物。 那么,此刻被那双眼睛盯住的他呢,是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们已经结婚了不是吗,做那种事情也很正常。”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梦捕捉到了孔长青内心“完全ooc”的想法,眼前的木雀歌依旧穿着那身美到足以令人失去防备的能力的蓝,给人的感觉却和刚才那个会因为没有得到一个吻而脸红心碎的女孩子天差地别。 孔长青依旧能听到木雀歌的心声,此刻她在心底坦率地承认,看见他这副从神坛跌落的凌乱颓靡模样,心底是有分外清晰的快意的,即使这种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自作孽,不可活啊,她想。 凭什么他高高在上,凭什么他玩弄她于股掌,凭什么所有人都默认真相。 她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本厚重的充满苦涩气息的人物传书,可她也不想去读。 太多灰尘,太晦涩,太难懂。 很残忍又相当真实的心声,孔长青原本因为发情期和药效迭加起来的头晕脑胀都因此消散了几分。 木雀歌伸出手,用指腹沿着他的下颚线轻轻摩挲,称赞他的脸称得上赏心悦目,正常情况下看起来是难以接近的禁欲,可此刻被她捏住下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面色是病态的红润,眼神和身体都流露着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顺从姿态。 这样的他似乎更让她觉得有活人感,也产生了想要看到更多的兴趣。 柔软的头发,紧接着是脸部特有的骨骼弧度和皮肤触感,此刻也格外滚烫。 手指最终抚摸到了柔软的凸起,木雀歌疑惑间明白那应该是腺体,此刻正在向外散发炽热的温度。 这里和嘴唇的触感类似,但或许和口腔内的温度更接近。 女孩子的联想让孔长青的呼吸明显又沉重了几度,胸腔起伏的幅度也在扩大,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鼓励,在黑暗中继续用手进行一场探寻。 “我的确是给不了你任何信息素上的弥补,或许能给你一些额外的安慰,你需要吗?” 刚刚还对着猎物蓄势待发,此刻她看起来已经吃饱喝足地在残骸旁边端坐着舔手,还悠悠然地摇着尾巴。 孔长青对此默不作声,于是木雀歌仅仅一根手指就能将推倒一座山,她爬上床,坐在孔长青的腰腹,双手撑在他的胸前询问:“用手可以吗?” 俯仰之间的高差显着,她鸦黑的长发从两颊垂落,发尾像蝎一样勾缠到他的胸口、锁骨,下巴,中毒似的麻痒。 明明做着这种事,神情却像个无辜的孩子,毫不在意身下之人的复杂神色,撑在他胸口的手蜷起又放开,蠕动着钻进他的衣服之下。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战栗,她注视着她的猎物,高高在上的注视仿佛是猫的视角,坦然享受着乐忠于将老鼠玩弄致死的恶劣。 她歪歪头,也在思考,随后扯了扯嘴角。 “我现在最多只能接受这种程度。” 她在我梦中(3)h 屋外水声淋漓,屋内也正在下一场无形的阵雨,而他们无疑是风暴中心的坐标轴。 耳边刮着湿热的风,并非身处热带地区,没有暴烈的阳光直射皮肤也依旧被炙烤得发烫。 “雀歌……”孔长青觉得自己像是窗外那棵正在经历一场特大暴雨的树,声音也摇摇欲坠,快乐得近乎让人害怕,无法控制地想要喊停,“……停下。” “怎么,我可是在履行我作为妻子的职责。”木雀歌笑里讽刺意味拉满,手上也就不留情面,嘴里更是没有几句好话,“你倒是和我挺像的,都不喜欢发出声音。” 说完像是在展示什么,木雀歌将手掌摊开在他的面前,暧昧粘稠的液体在她的指尖汇聚,她看着他难堪难言的表情只是意味深长地挑眉并不说一句话。 “不过喘的很好听。”她再次低头时候又补充一句。 这样说着,木雀歌曲起拇指和食指弹在顶端,肉粉色的蘑菇状阴茎经络盘虬,粗长程度令人忍不住咋舌,引人遐想其爆发时巨大的破坏力。 可面容可怖的家伙却在摇晃间变得更加红肿,又有亮晶晶的液体从孔眼中溢出。 “呃嗯……” 孔长青的腰腹连着大腿都一起紧绷起来,快感来得近乎尖锐,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痛还是爽,他不由自主地向上挺了挺腰,双手撑起上半身探出,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似乎有些太过了刺激了,眼前白光闪烁,视线虚化,只能模糊看见她的水光潋滟的唇散发着比伊甸园里的蛇果更诱人的红,木雀歌在那几秒内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到,脑中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可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接近的时候却被轻而易举地躲开。 动作卡壳班顿了顿,孔长青弯下腰,将额头靠放在她的颈窝,又被她躲了躲。 “你的汗滴在我身上好冷。”是笑着嗔怪的声音,听进耳朵一路顺着神经下到尾椎都在过电发麻。 孔长青张着唇呼吸原本是为缓解缺氧的窒息感,却有更多柔软的馨香从她的身上传来,他不禁移动鼻尖向香源处探去,离她的颈后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变得更加沉重。 即使心知肚明的是那里散发的香气与信息素毫无瓜葛,可仅仅是能够舔咬那块肌肤对她进行标记这个想法就足以让他抵达颅内高潮。 说不清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明明被她玩弄的是阴茎和睾丸,可心脏也像是完全被她抓在手里揉捏,一切都凌乱不堪,放在一旁的手死死地抓住被单,控制自己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报复的欲望。 不要惊动她,不要让梦停下。 上半身的睡袍摇摇欲坠地挂着,落在手肘处堆积,宽阔背肌绷紧的线条把张力拉扯到极致,前面是流畅的锁骨,饱满弹性的胸肌,向下是恰到好处的腹肌。 木雀歌逐渐热起来的指尖从那些部位掠过,整个人整洁纯净,却跪坐在如此浪荡的人身上。 她裙下的皮肤潮热不堪,紧贴在他的大腿根部,水渍最终演变成火在燎烧。 “雀歌,你再摸摸我…嗯…好孩子…” 灵魂被困在火壳里炙烤,欲望得不到释放疯狂叫嚣,孔长青的声音哑涩,每个字从嘴里吐出来都是颤抖压抑着。 木雀歌用食指在顶端绕着圈圈,被剪得圆钝的指尖竖立起来在冠状沟扣挖,用力没轻没重,痛感要比快感更胜一筹,孔长青眯着眼低声喘着,嘴唇随着木雀歌抚摸的频率在她的颈侧摩挲。 似乎是看着手里的东西颤抖着吐泪的模样实在是可怜,她双手实实在在地握住,不断收紧力度,从根部撸到顶端,循环往复,柔软的掌心与柱身的坚韧不断摩擦,黏腻暧昧的水渍声在空旷的房间暧昧地回荡。 “孔长青,你有爱人吗?”她突然停下手问。 孔长青的思维模糊混乱,完完全全被身上的人操纵着,即将到达射精高潮的临界点,大脑几乎无法思考,不太能理解,问道:“什么?” 木雀歌解释说:“我是说,你有没有妻子之外的爱人。” “……没有。” “白月光呢?” “没有。” “我可以有吗?” 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孔长青觉得那些字自己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又不能理解了,他胸腹不断深重的起伏,低下头时汗珠从发尾坠落,无奈得几乎发笑。 他求饶:“雀歌……我不懂你想问什么?” “丈夫之外的爱人。”他听见她这样说,手还不轻不重地在肿胀不堪的阴茎上扇了一下,像是在发泄不满。 声音轻松随意,好似在和他探讨今天的为什么会下雨,可能是昨天出了大太阳蒸发了太多水汽。 “你会有吗?”他艰难地喘息着,仰面用手遮住眼睛,不断吞咽唾液,发现连开口也同样的艰难。 “谁知道呢,这也是我原本不打算结婚的原因之一。我无法确信对方是否能够始终坚守初心,也无法保证自己拥有不会出轨的毅力。” 真是好坦诚的一个人,不惜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把自己剖开了也得给他看看她自以为他会厌恶的卑劣。 “如果我不允许呢?”孔长青其实还想问些什么,但也只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那我就背着你偷情。”她伏在他耳边轻轻地笑,让他觉得很痒,却又并不想躲。 听起来倒不像是假话,毕竟刚刚就能够知道,她确实是个喜欢实话实说的人。 “不要让我知道,”孔长青喑哑的声音陷入濒临崩溃的凌乱,伸手握住她的手裹住鼓胀的棒身,主动挺腰快速抽插,“雀歌,如果你有情人,不要让我知道。” “这算是什么要求?”她笑问。 “是请求,雀歌。”他闭上了眼。 如果说精神的愉悦能给人带来的是正向的反馈,肉体的满足则反而会使人进入莫名的忧郁之中,陷入一片云的空白。 “你知道吗,你在流泪。” 她垂首将嘴唇贴在他闭合的眼睛,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屈尊亲吻她虔诚的信徒。 眼泪的味道咸湿还发着苦,她的声音开始模糊起来,可他依旧听清了那句话,像是惊讶,又似嘲讽,她说—— “长青,你竟然也会哭。” 敲门声响起,沉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很过分的梦,孔长青想。 即使是在我的梦里,你也仍然占据上风。 《小姐》骗局 木雀歌的房间门大开着,正蹲在地上拆着好几样包裹,都是今天下午才签收的,地址很是跳跃。 南北半球,东西半球都均有涉及,真就是就来自世界各地的礼物。 每样包裹中都携带有一封信,想也不用想是谁写来的,但木雀歌看也没有看一眼,直接放到一旁去了。 被别人太过了解喜好也会变得很麻烦,木雀歌忍不住咬了咬牙,觉得实在太可恶。 魏恒已经在女主人的房门口站了有一小会儿,然而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于是他只好敲门引起她的注意:“夫人,打扰了。” 木雀歌木梯台阶跳下的动作被这一声吓得踉跄几步,下意识表现出的神情异常丰富,震惊和排斥居多。 毕竟她如今算是这里的主人之一,而魏叔作为管家理应是要称呼她为“夫人”的,就像在蓝家她会被称“小小姐”,在网络上被粉丝称为“麻雀太太”,都是社会身份一种代称。 “嗯,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木雀歌这才想起来询问魏叔来找她的用意。 魏叔妥善地回答:“是这样的,晚餐时间已经快到了,我来询问您和先生的意见。” 木雀歌闻言皱了皱脸,感觉“等会儿吃什么”这个问题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困扰她,在蓝家有梅玲枝全权掌控她一点儿不用担心,没想到现在又卷土重来了。 “我都可以的,按他说的来吧。”万能模板公式派上用场。 她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爱吃和极其无法接受的食物,只要是入嘴感觉后还行的都能吃得很好。 “好的,晚餐做好的时候会通知您。”魏恒得到回复之后又交代一句就离开了。 看来只有他来安排了,魏恒在去往厨房的时候想,毕竟他在两位主人那里得到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回应。 魏叔走后,木雀歌来到阳台,撩起后颈微微汗湿的长发散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孔长青,以及目前他们之间奇怪的关系。 距离蓝戈和江成逃婚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期间木雀歌不知道被询问了多少次人到底在哪里此类的问题,于是半主动半被迫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画自己的漫画。 怎么说呢,算是因祸得福吧,绘画效率竟然出奇的高,提前完结了正在连载的第三部漫画,感觉跟辟谷修炼一样,因为高强度的创作画技也提升了不少。 其实直到今天她才刑满释放,因为要和孔长青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但好在目前并没有收到要举办婚礼的通知,不然她真的会让那两位在逃人员把她也一起带走。 有时候她会想,别人不清楚江成的身份也就罢了,难道蓝长修还会不知道吗,明明人是他自己花钱雇佣来的,现在拐走了他的女儿纠缠她做什么。 在木雀歌来到蓝家的第二年,江成开始以贴身保镖的身份待在蓝戈身边,因为那年蓝戈差点被狂热追求者伤害。 木雀歌来到蓝家的第三年,蓝戈告诉她对江成的冷漠很感兴趣。 木雀歌来到蓝家的第四年,蓝戈在某天告诉她已经把江成拿下了。 What can I say? 木雀歌那个时候除了刮目相看就是震惊唏嘘,前者是对蓝戈超高的执行能力,后者是对江成心甘情愿的折服,毕竟那位看起来冷酷得像是杀过一百个人。 好歹她还喊他一声哥呢。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被他们两个卖了还帮着数钱。 木雀歌还记得昨年冬天的新年期间,莱京难得下了一场大雪,她和姐姐在雪地里闹了一场,被梅姨发现之后蓝戈就抛弃她和江成到花房去了。 木雀歌独自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挑了处厚实的雪地直接张开双手倒了下去。 那时候的天空是白蒙蒙的,偶尔有几朵仙气飘飘的云路过,她张开双手放松地躺着,眯起眼睛冲着上方轻轻呵气,制造出的云形状散漫,和她一样完全没有可塑性。 脑袋里天马行空,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睛。 “躺在这里,不冷吗?” 微扬的尾调是问句无疑,却又含着低低笑意,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是明知故问的玩笑,无伤大雅但实在动听。 木雀歌当然不可能真的傻到要在雪地里睡觉,睁开眼睛,就见他那种贵气与风度,斯文与体面简直比太阳还要耀眼。 他的声音很适合去念一些诗歌,最好是爱而不得的类型,木雀歌想。 她没有去牵孔长青递来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后拍拍身上的雪,期间觉得自己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恶毒,为什么人家就一定要和悲剧适配。 转念又觉得这种破坏欲和嫉妒心再正常不过,毕竟反差要比平铺直叙来得更刺激。 比如上位者的眼泪,强者的破碎,多情者的矜持,圣洁者的淫荡,人类的爽点从几千年前大概就已经定型。 “你是从爸爸那边出来的吗?”木雀歌朝着孔长青来时的方向看了看如此猜测,又问,“那你是来找姐姐?” 见孔长青点了点头,她清了清喉咙,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张口乱说:“她去花房了,应该是知道你要来,特意去摘一些花吧。” 所以你千万不能去花房找她哦,毕竟她是为你准备惊喜,拆穿可就没有意思了,你懂吧? 连哄带骗,半真半假,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木雀歌对此已经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孔长青面容平和神色安然,看起来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 但众所周知谎言一旦开始就需要无数个谎去填满,而木雀歌并不知道那两位要在花房里呆多久,于是只能将他甩给能应付的人。 “你可以先去找梅姨,她见到你会很高兴,”她礼貌性地笑笑,瞧不出破绽,“姐姐等会儿也会去找她的。” 说完木雀歌就打算自己走了,原本想再堆个雪人但手实在冷就作罢,准备回房间用投影仪看电影。 她在前几天终于拿到了《小姐》的资源,准备在大屏幕重温,这么想着,脚也就迈出去了。 梅玲枝所在的独栋别墅作为蓝家的主厅距离木雀歌的房间有好一段距离,于是他们没有同路的说法。 “蓝鸢小姐。”这时有声音叫住了她,而这里再没有其他的人。 在她不得已再次回头的时候,孔长青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可连雪色都沦为衬托他的背景,那种安定感莫名让人很想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他抱歉地冲木雀歌笑笑,请求她带他去找梅玲枝:“可以吗?” 木雀歌站在原地看着他:“先生,您其实可以随机找一位家里的佣人带路。” 她对于孔长青一直是能避免称呼就尽量避免,毕竟在知晓蓝戈和江成的情况下她觉得无论叫他什么都会觉得很怪异。 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男人啊,木雀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在心里评价,虽说她站在是蓝戈那一边的,但也并不妨碍她对孔长青产生同情。 孔长青闻言偏头来看她,只笑着说:“可现在这里的确只有你不是吗?” 好吧,木雀歌承认她也算蓝家的佣人,于是乖乖地将人带到梅玲枝的附近再离开。 如今再回过头来看, 木雀歌感觉自己就是那部名为《小姐》电影中的假伯爵,自认为在参与一场高级骗局,实际上是彻头彻尾都在被玩弄的那位油腻男配角。 棕熊等待蓝玫瑰(1) 木雀歌在摸上一朵红玫瑰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下午好,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刚刚吃了饭,现在正在消食散步。” 这几天她只是偶尔能接到孔长青打来的电话,都是问她吃没吃饭今天过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此刻也是同样。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总是显出一种淡淡的疲惫,但仍然带有笑意,好像与她聊些无聊的话题是件很放松开心的事情一样。 木雀歌猜测那件事带来的问题至今没有完全解决,而他仍旧在处理,但她自认为与她无关所以从不多问也不多管。 自从上次发情期那件事过去后,孔长青重回了不管是对谁都温和的绅士态度,木雀歌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毕竟她实在不太会应付那样的场面。 因为漫画提前完结,除了下个月还会有两场线下的签售会,木雀歌拥有了相当长的一段休息时间。 为了让自己尽可能地活得更加健康长寿,木雀歌最近都保持早睡早起的作息,还会在庭院里逛上几圈,有时候甚至会出门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富人区走一走。 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长时间待在室内坐在电脑前画画,她的眼睛到盆骨之间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颈肩和手腕以及腰部成为最大受害者。 “吃的什么?”电话那头的人问。 “土豆牛腩意面。”木雀歌回答。 视线里有位小女孩抱着毛绒小熊的金发女孩站在门口看着她,在对视的那瞬间女孩转头跑进了房子里。 听筒依旧传来他的声音:“听魏叔说你最近颈肩很不舒服,所以大概八点左右会有理疗师来家里。” “送给我?” 这句话在没有场景搭建的情况下显得很是奇怪,孔长青下意识地反问:“怎么了吗?” 木雀歌伸手接过从栅栏缝隙中递出来的玫瑰,女孩手里那只毛绒玩具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剪刀。 她就是拿着这把剪刀剪下了四枝红玫瑰,然后递给站在栅栏外的木雀歌。女孩的个子矮小,所以她高高地举起手,稚嫩的小脸上很是认真。 玻璃一样透亮的眼睛中闪耀着纯粹的绿色,仿佛是春天居住在其中。 “谢谢,”木雀歌蹲下身隔着栅栏对女孩道谢,“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伸出了四根手指。 木雀歌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女孩不说话,眼神又落在了她手里的剪刀上,轻声劝说:“剪刀很危险,快拿回家吧。” 于是女孩又跑回了家,蓬松的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飘舞,像是精灵翅膀扇动,进门之前她又转头回看了木雀歌一眼,确认她还在原地。 “你是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吗,金发碧眼?”孔长青在根据寥寥几句对话猜测刚刚在和木雀歌对话的人。 木雀歌看着手里红艳的鲜亮玫瑰,对孔长青的话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你散步应该不会离家太远,那一带只有那一个孩子长期待在家里。”孔长青的声音顿了顿,“因为她不会说话,还是一位Omega,父母担心在学校会受到伤害。” “学习教育都是请老师上门授课的。”他补充道。 “你这么了解附近的人吗?”木雀歌说话的时候抬头,面前那栋房子二楼有位妇人打开了窗子。 “抱歉,可能有些冒昧,但能请您到家中来喝杯茶吗?”女人无奈地看了看挤到窗边探出头来的孩子,解释道,“这孩子很喜欢您。” “买房之后的确是需要拜访了解一下周边邻居,”耳旁孔长青的声音听起来太温柔,“我当时看见那孩子就想,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玩得开心,雀歌。” 电话被主动挂断了,这通电话时常很短,木雀歌没能从孔长青那里得到的答案,但她在看见女孩怀里抱着的东西之后就明白了。 那是一本童话书,名字叫《棕熊等待蓝玫瑰》——是木雀歌画的。 || “埃黧,现在已经很晚了,姐姐也要回家了。” 齐笙看着抱着木雀歌脖子不愿意撒手的孩子,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叹气,可看见埃黧泪眼汪汪的眼睛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 其实木雀歌能明显感受到怀里的孩子已经昏昏欲睡了,时不时趴在她的肩头,然后又倔强地把脑袋抬起来证明自己还可以保持清醒。 天哪,这也太可爱了。 “没关系,再呆一会儿吧。”木雀歌向齐笙示意孩子快要睡着了,不久后大概就能够将人交给她。 齐笙笑着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轻声说:“那就麻烦你把她抱回房间去吧。” 之后齐笙来到侧厅,看见要找的人正站在玻璃水箱旁看其中的游鱼。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齐笙不住地对孔长青地道歉,但其实能看出她还是高兴的。 毕竟那个一直待在家里的孩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活泼过了,作为母亲,这份欣喜是人之常情。 孔长青笑笑,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在侧厅独自呆了一个小时:“没关系,她们能玩得开心是好事。” 因为埃黧还很小,分化成omega的时间并不长,对于Alpha的信息素很敏感,一下子就闻出来木雀歌身上残留的浅淡信息素是孔长青的,于是对他很是排斥,连出现在眼前都不允许。 这个原因还是齐笙告诉木雀歌的,因为她作为Beta对此很是不解,在听完原因后笑得停不下来,于是埃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后来也跟她笑。 毕竟木雀歌觉得人都是视觉动物,小孩子也不例外,孔长青那种公认的好看应该很受欢迎才是,没想到会这样。 只要回想起那两个女孩挨得紧紧地坐在地毯上,一起用蜡笔画画或者读书做手工,齐笙就不由自主地露出温柔的神色来。 “雀歌是个很好的孩子,”齐笙注意着楼梯口的动静,终究还是对他开口,“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显然齐笙也是对于那件事有所耳闻,毕竟都属于同一个圈子的人,事情又闹得这样大。 但她认识孔长青并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他的为人还是有所了解,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真心希望这两个人都能够好好的。 “我也是这样希望的。” 孔长青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木雀歌,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小棕熊玩偶,小熊怀里抱着一枝蓝色玫瑰。 他握紧了手里那几支红玫瑰花,花枝上的尖刺已经被剔除了,被一根鲜黄色的发带捆绑在一起。 木雀歌和齐笙在门口拥抱然后分开:“阿笙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之后常来玩儿。”齐笙又多走了几步路将他们送到庭院之外,看着他们,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蔷薇花覆盖的转角。 棕熊等待蓝玫瑰(2) 齐笙所在的别墅和他们一起要回到的地方并不远,以散步的速度回去也只要大约十分钟。 从埃黧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木雀歌看了一眼时间,早已经错过了孔长青说的理疗师到达家里的时间。 不过即使身体没有得到放松,她的心理是真的接受了一场爱与童真的治愈。 双手怀抱着那只柔软的小熊,又用手指去拨弄它怀里的蓝玫瑰花瓣,这是埃黧送给她的礼物。 夏季的黑夜总是降临得更晚一些,可现在的时间路灯也早已经亮起了,默默守候着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影子变长,影子又变短,木雀歌的脚步同心情一样雀跃。 孔长青在她从矮小路沿跳下的时候虚扶了一把,自上而下投落的光影笼罩着他们,那是一种格外温柔的注视。 他瞧见她微微发汗的鼻尖,亮晶晶的,旁侧生有一颗褐色的小痣,然后她看过来,眼睛里是整片的宇宙,明亮得让人不敢长久地直视。 “孔长青,你知道吗,埃黧在纸上写她很喜欢我的那本书。” 木雀歌抿了抿唇想要压抑自己内心的欣喜,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和身边的人分享,她现在像是充满氢气的气球,就差一点就要飞起来离开地面了。 她实在是太高兴,所以就算身边的人是孔长青也想要和他说话。 “那本书叫《棕熊等待蓝玫瑰》,”她举起手里的小熊,“你看,这就是那只小熊。” 然后她又指了指小熊怀里的那朵用毛线勾勒的蓝玫瑰:“这是那朵蓝玫瑰。” “嗯,我看见了。”孔长青看着她,浓墨沉深的瞳孔让那双眼睛显得过分深邃,顶光从高挺的鼻梁洒下,内陷的眼褶弧度一览无余,他神态认真,所以显得分外深情。 木雀歌有些难以招架那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重量,于是头像小麦成熟时沉甸甸地下坠,摆弄怀中小熊的耳朵。 “那是一个关于棕熊和蓝玫瑰的童话故事,当时发表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看,评论区说喜欢的那些人也都是成年人。”她说道。 “因为大家多多少少都是经历过生活磨难的人,所以能够很轻易地看出我想要表达的主题——人可以没有梦想,可以迷茫,可以不合群,可以有缺陷,可以做看起来很傻的事——” “哪怕是在冬天不选择冬眠,也要等待一枝蓝玫瑰盛开,即使大家都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自然生长出来的蓝玫瑰,而且是在最冷的季节。” 木雀歌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孔长青的眼睛,面色动容:“但埃黧也看懂了我画的故事。” 她几乎是要落泪:“我当时看着她把蓝玫瑰画在棕熊的心脏里。” “蓝玫瑰到底存不存在不重要,最后到底会不会盛开都不重要,因为只要棕熊心里有蓝玫瑰就好了。” 这种感觉似乎是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总觉得太过贫瘠。木雀歌只是觉得属于她的那朵蓝玫瑰在埃黧那张纯白的纸张上盛开了。 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木雀歌是在孔长青的手指触碰在她的脸上替她揩去那些水珠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开始感到不自在,偏头想要躲。 “所以我说,你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孔长青缓缓地弯下身,最后到达能够和她平视的高度,仔细替她揩去了眼角残余的泪渍。 木雀歌的眨眨眼,长而卷翘的睫毛湿漉漉的黏在一起,显出一种涉世未深的单纯。 精神的交流总会伴随着心扉的坦诚,而坦诚就意味着卸下防备。 气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发生了变化,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几乎可以从对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孔长青的指腹缓慢轻柔地摩挲着面前女孩的颌侧,感受着年轻皮肤的软而韧的触感,前不久做的那个荒谬的梦又悄然浮现在心口。 可眼前的人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她升高发烫的体温能变成一股热流,从指尖流进他的身体,抚慰那些不堪的躁动。 有人把情人之间的对视形容为是人类不带欲望的精神接吻,可此刻彼此交缠的视线却像是磁的引力,正负极无法控制地被彼此吸引着靠近。 片刻的停顿斟酌后,孔长青侧头试探着向前。 木雀歌感受到面前男人不断靠近的过程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她包裹,属于成年Alpha男人的气息即使克制着也难免显得具有侵略性。 于是她垂下眼,抱紧了怀里的那只柔软的熊往后退了半步。 孔长青感受到自己的袖口被轻轻地拉扯,无声笑了笑,于是那个吻便落在了她的眉间。 || “你真的会做饭吗?” 木雀歌跟着孔长青走进厨房的时候还是很怀疑,但见对方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也只好抄着手倚在门框“袖手旁观”了。 烧水,洗菜,调味,每一步都有条不紊,看来确实所言非虚。 男人穿着最常见的白衬衣黑西裤,袖口卷到手肘,表面斯文,遮掩之下的小臂肌肉也相当具有美感,肉身之上毫无规律游走的蓝青色血管顶起皮肤,透露着相当隐晦的色感。 许是时间有点久了,额前原本定型的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几缕,打破了白日里那种过于正经到严肃的感觉,加之处在如此具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很有一种岁月静好的人夫感。 好美的人体,好绝的场景,好秒的设定,木雀歌已经在脑内描绘出了好多画面,很想让眼前的人在这里摆出各种姿势给她拍成千上百张素材。 孔长青自然不会知道木雀歌在想什么,但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无比灼热,心口一跳但面色不改,将火关了把面盛到碗里,笑着招呼人过去端。 意料之外的味道,木雀歌嚼着面,看了对面一眼。 孔长青正在整理放下的袖口,感受到她的视线,便问到:“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木雀歌摇摇头,也没说什么,继续低下头认真吃面了。 其实说不上是很惊艳的味道,她来蓝家这么多年,家里的厨师都是年薪百万的高级特聘,每道菜都能拿着摄像机对准放在美食节目的特写镜头。 她现在吃得这碗面不过是用很平常的做法煮出来的很平常的一碗面,可正因为这种普通,让她想起了妈妈和奶奶。 她其实本来不怎么饿,在听到孔长青说家里的那位厨师家里亲人身体出了状况,魏叔亲自开车把人送去医院了之后,更没有想要添麻烦的想法了。 可孔长青问她想不想吃面的时候,怀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心情,木雀歌还是点了点头。 魏叔是在木雀歌差不多要把面吃完的时候回来的,他的确是个分外称职的管家,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有了预备厨师的名单,准备交给家里的主人挑选。 回到家里便看见餐厅那边的灯亮着,魏叔走过去瞧了眼,发现是那对刚结婚不久的夫妇整坐在一起,虽然两个人没有说话,但能看出来气氛还是相当和谐的。 比最开始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他站在门廊下看了一会儿,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时也知趣地离开,给两人继续创造独处的空间。 —— 魏叔:“少爷已经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痴情前夫弟 木雀歌在第二天上午接受了全身理疗,因为太舒服中途睡过去了,最后是被热醒的,因为当时背部正在进行热敷和灯烤。 最后在浴室洗净身上的精油出来的时候,木雀歌只觉得身体是被拆下来修好然后再重新组装起来的,前所未有的轻松。 下午也没事做,她又到齐笙家里去玩儿,但不巧的是当时埃黧正在上课,于是就和齐笙聊天。 和齐笙这样知性的女性相处感觉就像是被当做女儿一样,很是受关照。 她们聊了彼此的工作和爱人,木雀歌了解到齐笙是一名作家,出版过几本散文和一本诗歌,就算长期待在家里照顾陪伴埃黧也能够很好的工作。 她的爱人名为陈明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平时会很忙碌,但无论多忙都会尽力留出时间和回家吃晚饭,还会空出星期六一整天的时间陪伴她和女儿。 让木雀歌很不好意思的是齐笙说那本《棕熊等待蓝玫瑰》就是陈明生送给埃黧的四岁生日礼物。 齐笙笑着还转告了陈明生错过与她见面的遗憾,还说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关系,就算赖着脸也要托孔长青让她以作者的身份给埃黧写一封信呢。 他们还有一位第二性别为Beta的儿子,目前正在德国做交换生,十分热爱旅行,时不时就会发回来一些他在外拍下的照片。 木雀歌也谈到自己也有一位现在正在德国读博的朋友,在齐笙暧昧的眼神拷问中摸摸鼻尖坦白是前男友。 “他叫陈明君,是做科研的,蓝玫瑰的灵感还是他带给我的,”木雀歌回忆起来也很是感慨,“当时他在参与三得利公司的一个花卉基因实验,想利用基因工程技术重新排列玫瑰花瓣色素的遗传蓝图,培养出真正的蓝玫瑰。” “但最后好像培养出来的蓝玫瑰更像是薰衣草或淡紫色,而不是真正的蓝色。” 就是在与陈明君和平分手的那天,他送了她那样一束蓝玫瑰,是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 后来木雀歌很好奇地去查了查,那种蓝玫瑰单枝价格高达三十五美元,而陈明君送了她四十枝,按照一比七的汇率折合下来那一束花价格上万。 蓝玫瑰的花期并不长,后来她将它们部分处理成了干花保存下来。 说到这里,聊天被一阵舒缓的音乐声打断了,是齐笙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她随手按下了接听。 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妈妈!我好想你!”。 “其翔,其实——”齐笙将镜头一转将木雀歌也容纳进镜头,十分无奈地笑了,“妈妈身边还有其他人呢。” 她介绍道:“这是雀歌,妈妈新交的朋友。” “你好。”木雀歌通过屏幕见到了一张无比阳光开朗的俊脸,那种澎湃的激情简直能够将她这种常年呆在阴凉地的人晒伤。 “我的天,妈你怎么不提醒我!”那边顿时鬼哭狼嚎起来,“我的形象——” “我去一趟洗手间。”木雀歌忍俊不禁,主动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位叙旧,其实倒不如说她是在逃避,因为实在应付不来这样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我亲爱的妈妈,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回国了吧,你要我怎么面对那位美丽的姐姐?” 好在陈其翔天生不是一位会感到自我尴尬的人物,很快就调整过来,还一把捞过了身边企图逃跑的朋友介绍给齐笙。 “妈,这就是那位皇帝陛下,我的室友,厨艺超棒,要不是他我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大洋彼岸的陈其翔继续独自开朗,“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要来家里住一段时间来着?” “可惨了,这人回家就会被催婚,我实在不忍心呐。” 被他搂住脖子的人实在受不了,将人掀开后自己主动问好:“阿姨好,我叫陈明君,不久后可能会来打扰您一段时间。” “嗯?”齐笙听见这个刚刚才出现过不久的名字,愣了愣,随即笑眯起了眼睛,“我就说其翔怎么总说身边有一位皇帝陛下,原来是叫明君啊。” 齐笙看见那张清秀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提起陈其翔他脸上也尽是苦笑,想着这位的性格应该和刚刚逃走那位性格很是相像,和陈其翔这种自来熟的人相处真是为有够难他了。 不过她还是露出真挚的笑容,欢迎对方来家中做客:“我已经提前把房间收拾好了,你来安心住下就是。” “谢谢您,那么我就把手机还给Fly了。” “好呢。” 陈其翔的英文名叫Fly,和中文名最后一个字同义,都是飞翔的意思。但据他自己所说这名字还有第二个精妙的含义,毕竟“Fly”和“福来”的发音相似。 “哎呦,我这高大可靠的模样就这样崩塌了吗?”挂断电话后,陈其翔郁闷地把自己前额上柔软的金色刘海往上抓,又用手机屏幕的反光照照自己的脸,最后感叹道。 “不过没关系,幸好我还剩下这张帅气的脸。” 身边的人不知怎么陷入了一种沉默,虽然陈其翔一直觉得陈明君这个人安静得过分,天生适合做科研的好料子。 他们行走在近海的街道,地面停留了众多海鸥和飞鸟,随着他们地靠近不断振翅而飞,在蔚蓝的空中盘旋。 陈其翔在和陈明君相处过程中早已经学会自说自话:“话说刚刚我妈妈说的那个人名字有些耳熟啊,雀歌——” “在哪里见过呢……”他皱着眉陷入思维风暴,“雀歌雀歌——雀鸟唱歌——birds sing——” “你闭嘴吧,小心天上掉下来的冰淇淋落在你嘴里。”陈明君终于有了反应,看了一眼身边仍旧吵闹的陈其翔,僵硬地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啊!Birsy!”陈其翔恍然大悟,拍了拍陈明君的肩膀,“你经常在推上看的那个漫画家的名字不就叫Birsy嘛!”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而且她的头像也是一只麻雀在枝头唱歌!” 陈其翔对着陈明君做出名侦探柯南里经典的动作,大喊——“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我的皇帝陛下,我就说你怎么对周围女生的各种示好毫不动摇,原来心里一直装着你的纯元皇后啊。”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这么个痴情人物,我还以为你是不能动凡心的唐僧呢。” “哎——” 不知怎么,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人愣在原地,因为他竟然看见陈明君已经拔腿往前跑了起来,以一种前所未见的速度。 陈其翔像是看见树枝被飞抛出去的金毛,睁大的眼睛亮得惊人,他大笑起来,随后也跑起来去追赶前面的人去了。 更多的海鸥被惊扰后纷纷离开了地面,把空间还给了在夕阳下肆意奔跑的人类。 就让让他们吧,毕竟,人类可不会飞啊。 —— 没劲啊,没劲啊(点烟) 我明明是来搞黄色的(四十五度抬头望天)